员们等候早朝所待的待漏院的时候,文德殿已经响起了三更鼓声,这是提醒朝臣们该排队上朝了。
欧阳修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,将方才路上的烦乱之感强行压下,找到自己的队列位置,跟着众臣迈步穿过文德门,进入文德殿。
文德殿内,文武百官依序肃立。
檀香袅袅,却压不住那股暗流涌动的紧张气氛。
许多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在欧阳修身上,有关情,有审视,更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。
果然,常朝礼仪甫毕,一道身影便手持笏板,稳步出班。
正是枢密使贾昌朝,他已年近六旬,须发灰白。
“陛下。”贾昌朝躬身行礼,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,“昨日礼部省试张榜,京师哗然,数百太学生伏阙讼冤,舆情汹汹。”
“臣闻此番省试,两千余举子,录取者三百七十有三,然京师太学生,竟无一人登榜!此事实在蹊跷,令人匪夷所思.太学乃国家育才之重地,太学生皆一时之选,纵然有人学问不精,何至于全军覆没,无一幸免?”
贾昌朝抬起头,目光似无意般掠过欧阳修,继续道:“臣非质疑考官公允,然则结果如此极端,难免令天下士子心生疑虑,以为朝廷刻意打压太学,寒了天下向学之心。如今群情激愤,非止于斯文扫地,更恐伤及科举取士之公信,动摇国本。”
他顿了一顿,声音愈发沉痛而恳切:“为平息物议,彰显朝廷至公之心,臣冒死恳请陛下圣裁!此次省试结果恐有失察偏颇之处,宜暂缓殿试,着有司详查考卷,若确系黜落不公,则当废止此次排名,另择贤能,重开贡举!”
“臣附议!”
“贾枢相所言甚是!”
“陛下,此事关乎国体,不可不慎!”
瞬间,数名与贾昌朝交好、或本就对欧阳修不满的官员纷纷出言附和。
朝堂之上,顿时形成一股要求重考的巨大压力。
欧阳修面色沉静,但紧握笏板的手指微微用力,他深知贾昌朝此举,表面喊的是为国为民,实则是借太学生之事,行党同伐异之实。
而贾昌朝的真正目标也不是他,是文彦博、富弼。
只有拿这件事情来做攻击的由头,将事情扩大化,才好借机去攻击宰相,由彼取而代之。
然而,未等欧阳修出列辩驳,另一人已抢先一步。
只见右谏议大夫、权御史中丞张昪迈步出班,朗声道:“陛下,臣以为贾枢相此言谬矣!”
张昪是范师道和赵抃的上司,扳倒宰相刘沆和枢密使狄青、王德用,他出力最大。
按照此前张昪的设想,刘沆的位置被王尧臣递补后,枢密院整个都空了,他是有机会进一步成为枢密副使亦或是权枢密使的。
可惜想法很美好,现实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展。
狄青和王德用的枢密使位置,被贾昌朝和韩琦占了,而枢密副使,除了提了一个知兵的田况负责枢密院日常事务,还有个走文彦博关系的程戡。
而在刘沆拉着御史台自爆之后,张昪手下的得力干将们还纷纷被贬出京,张昪什么都没捞到。
可以说,付出巨大,颗粒无收,一番努力全为他人做了嫁衣。
但不管怎样,张昪还是没灰心,他下一个目标就盯上了声名狼藉的贾昌朝。
而张昪作为范仲淹的儿女亲家,跟欧阳修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赖,所以这时候面对贾昌朝的诘难,选择了拉欧阳修一把。
“省试阅卷自有法度章程,欧阳学士奉旨掌文衡,兢兢业业,与诸位考官焚膏继晷,秉公评判,我听闻所黜落者,皆因其文风险怪奇涩、空洞无物,不合‘明道致用’之旨!此正为革除积弊、端正学风之壮举,何来失察